|Grade Thr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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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格登。來杯紅茶如何?」
朝氣與懶散並存的嗓音響起,挾帶著一股不協調之感,在塵埃滿佈的店鋪中泛起回音。 格登.安托列斯攬著脫下的旅行斗篷佇在門口,他瞇起眸、在店內逡巡一圈終於找見了他好感全無的對象。 二樓走廊的欄杆後,那人正舉著茶杯、漫不經心地朝他這方向嘻笑。 ——少年名為尤里西斯。 = 水霧蒸騰,馥郁的茶香飄散。 若要為一場談話拉開序幕,來杯紅茶大概是最好的開端... 「省省你的紅茶理論。」格登毫不留情地淡淡道,他將外衣甩在矮凳上,並沒有打算坐下長談的打算。 尤里西斯的臉上仍掛著爽朗微笑,他將茶杯斟滿後裝模作樣地長歎一口氣。 「哇啊啊啊、聊個天都不成呀?傷心——」他低首淺抿一口紅茶,再抬起頭時依然是那副不正經的模樣,「那麼我親愛的表兄,不如你說說你是為了什麼大駕光臨吧。來看看先前那隻貓頭鷹的傷勢如何之類的?還是總算想來關心下家族事業啦?或者⋯⋯」 「你總是那麼多話。」 格登不耐地皺了下眉頭,輕笑吐出的話語伴隨撫過魔杖的動作讓尤里西斯瞬間噤了聲。 「真沒趣。」他碎念著交疊起雙腿,頓了頓後,嘴邊緩緩露出抹勝利的微笑:「其實早猜到啦——還不就是為了小克洛的事?」 「別那樣喊西爾⋯⋯算了。」幾乎是立刻就意識到自己的失誤,格登不著痕跡地收住話語。 一旁的尤里西斯仍在隨口輕哼不知名曲調,他則維持著平日的神色向後斜倚上欄杆。視線淡淡地向樓下瞥去,目光所及是成排的木頭貨架和各式紙箱堆疊在角落,顯見慘淡。 安托列斯家族名下的魔法商品滯銷已久,這早是不爭的事實,否則成堆貨物也不至於在此蒙塵生灰。且按他所知,這間位於倫敦深巷裡的小店,早已是安托列斯家族最後殘存的實體店鋪。 他早有預感,而看著家族逐漸走向傾頹與覆滅的徵兆,心中也僅有近乎冰冷的快意。 表面自負於所謂傳統;暗地撿拾他人的心血拼湊、謂之創新;在爭權奪利時的可憎手段⋯⋯ 「格登——你在笑什麼。」悠悠的語調響起,尤里西斯不甘寂寞。 格登不緊不慢轉回視線。 「我沒笑。」平靜的唇畔確實毫無笑意,他還不至於在這點小事上露出破綻,也看透尤里西斯向來喜愛做些擾亂人心的把戲。「近來這裡狀況如何?」 隨口問著,他順勢做個以指頭抹過欄杆上灰塵的動作,卻讓尤里西斯唐突的大笑弄得手指微微一頓。 「噗、哈哈哈哈!說到這個就不得不提...」像是真心見著了什麼惹人發噱的事物,尤里西斯扯著不住上揚的嘴角,拍著腿以喘不過氣的聲音大笑著:「...“夢想”,哈!你大概還沒聽到消息吧、我們現在居然決定販售“夢想”耶!超有意思的對吧...!」用指關節揩著笑出來的眼淚。 「要說不說隨你便,我沒興趣陪你猜謎語。」 尤里西斯朝板起公式化笑容的他吐個舌頭,表情像是被掃了興的孩子,嘴邊卻還有殘有一絲哈哈大笑的影子。 「嗯——探測人心、追溯過往的記憶、讓身影消失在他人視界裡;這些魔法效果對麻瓜來說確實是“夢想”吧...也真可悲...」尤里西斯微笑著喃喃。 「懂了。」格登不為所動地短促應答,腦中已然釐清了狀況。 ——安托列斯正私自將魔法物品販售向麻瓜世界。 其實是並不費解的道理,己方而言唾手可得的事物,在另一方眼中卻是心醉神迷的“奇蹟”、“不可思議”,既然如此,交換利益有何不可? 但誰都清楚他們這是鋌而走險,搖搖欲墜踩出了邊界。 捨棄做為發明者的驕傲,以罪犯者的烙印換取利益。 尤里西斯又給自己添了杯茶,坐在紙箱上朝他懶散地笑:「行了,敘舊完畢⋯⋯來聊聊你的小克洛吧。才不信你大駕光臨就為了觀賞我喝茶。」 這傢伙向來敏銳到可怕,但他也不需要因此緊繃。格登說服自己平靜。 「挺有自知之明的。」他輕捧起茶杯,狀似挑剔的瞥一眼茶水又放下。「關於進度以及他的狀況,告訴我。」 格登看著尤里西斯,等待他興致高昂的長篇大論起來,而他確實也哼笑一聲便開始敘述。 「唉呀呀、出乎意料之外,事情再容易不過啦——」尤里西斯絮絮叨叨著,「“因為是唯一和小克洛同時在校的人,所以這是你的任務”。從家族那裡接到這消息時還有些擔心呢,但那孩子其實真好摸透:習慣學院餐桌上右側的位置,喜歡在安靜的清晨時間使用早餐,吃什麼不一定、卻最喜歡蘋果以及一杯熱呼呼的英國早餐茶⋯⋯抓準時機不時滴個一兩滴藥劑,在我畢業以前包準能成功、哈!」 「——怎麼,該不會到了這地步你突然想插手?捨不得?」 灰塵緩緩飛揚的空間裡,尤里西斯以流轉著奇異的神采的眼睛定定看著他、而他不閃不避。 過了一會,格登以揉雜嘆息的聲音緩緩開口: 「稍微。畢竟他還是我弟弟。」 鬆鬆束起的闇藍髮絲在空中輕晃,他神色漠然地將之拂到背後,「但——我的立場不會更改。他的人生,還是我的人生,事情總要有所取捨。」 一字一句,最終定音的語句只剩下冰涼。 緩緩的、大力拍起手來,尤里西斯用激昂讚賞的聲音笑道:「“有所取捨”⋯⋯這不是你父親的口頭禪之一嘛!真諷刺呢小克洛、被父親的名言推向與父親相似的道路——」他的聲音突然聲音頓住了。 揮出的魔杖抵在尤里西斯咽喉上,頂端微微陷入皮膚,像是一柄尖刀。 格登咧嘴笑著,覺得此刻無需按耐洶湧在體內深處的憤怒。「⋯這是兩回事。我似乎沒說你有資格談論我父親。」他的聲音越發輕柔危險,終究是僵硬著迫動自己扯開魔杖。 「呼啊啊啊——真危險、暴力狂!難怪小克洛怕你怕得要死⋯」 才獲得呼吸的空間便再度喧嘩起來,那人煞有介事扯著領口深呼吸,臉上一副被嚇壞的模樣,但格登可沒漏了他唇畔那抹弧度。 沒必要再繼續待下去了。雖然收回魔杖後後他的神色很快恢復如常,格登卻開始感覺店內毫不流動的空氣惹人心煩。 「走了。」只是淡淡丟落一句,無視尤里西斯探究的視線。他兀自甩上斗篷,轉身下樓時也沒應答那句夾雜慵懶嬉笑的“下回見”。 門鈴叮噹一聲,格登已經離開了。 = 好安靜啊,不過這裡一向如此。 畢竟位於倫敦深巷,早就鮮少有人造訪。 尤里西斯只好自己打破沈默: 「那傢伙還真是一口沒動呢。」尤里西斯執起著古瓷杯輕晃,他觀察茶湯表面泛起的漣漪、靜靜看著。 「⋯⋯也罷!」他在無人的店鋪裡發出咯笑,聲音高昂歡興,像極盤踞在枯枝上的梟鳥鳴叫,「反正我的紅茶呀,小克洛可是喜歡得緊呢!是吧!」 鬆手的動作毫無留戀,杯子自二樓走廊外掉落,茶水夾雜碎片濺射成一朵令他感到驚歎的花。 輕飄飄,藍色的蝴蝶從暗處飛出,拍動翅膀在空中悠悠晃晃著,盤旋在虛假的花朵上頭。 尤里西斯倚欄看著一切,津津有味。 他伸出指頭,讓似乎飛倦的藍色的蝴蝶暫時停駐。他記得去年冬季,藍髮的小男孩曾在冰封湖畔如此做過。 「真可惜⋯」喃喃著撫摸手帕蝶翼,輕薄的嘴邊噙著抹笑:「讓小克洛再長大些的話,大概會是挺優異的家族繼承人吧?」至少他認為自己在那年紀可沒那麼有趣,空有鬼點子卻鮮少實行。 「一個兩個⋯⋯都是那麼有趣。」 ——而且啊,從以前便是如此。 他思索著緩緩悠晃,從牆面上琳琅滿目的書籍中掏下一本,慢慢掀開,用鉛筆在裡頭寫下幾個文字。在那之後他取出羊皮紙,轉用鋼筆開始寫信。 尤里西斯擅於書寫文字,也喜歡筆尖落在紙上的觸感。 勾勒墨水,寫出渾圓飽滿的字體、臨摹出瘦長隨性的字母、用筆尖模仿富有彈性的文字線條⋯⋯啊啊、全都是相當愉快。 但比起這些,他更喜歡創造文字中的世界,儘管技巧不佳。 尤里西斯口中咬著鉛筆,細細審視著剛寫好的信件,在意識到什麼的時後突然含糊地笑起來:是了,這還是他頭一次用自己的身份與那孩子通信呢。 他將書籍與信紙一併封入包裝,準備在特別的日子裡寄出禮物。 「想聽個故事嗎,小克洛?不⋯小西爾。」 少年隨興編織的古怪曲調在店內飄揚,盤旋不去。 「那是個關於烏鴉、杜鵑鳥, 以及一對兄弟的故事⋯⋯雖然尚未完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