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rade Three|
➻ Fragment ➻ Ulysses ➻ Harbour ➻ Genie in A Bottle ➻ Follow the Rabbit └ Figment ➻ Russian Roulette I ➻Russian Roulette II ➻Russian Roulette III └ Final Countdown |
耳邊傳來厚實石牆也無法阻絕的歡聲笑語,隔著入口大廳明明還有幾條走廊的距離,那股喧雜歡慶的氛圍卻勢不可擋。史萊哲林的行進隊伍正往門廊的方向前進,綠色的浪潮一貫標榜漫不經心的優雅及沈穩風範,而今晚的群蛇的沈默更甚。 聽不見喧鬧、嬉笑、私語竊竊, 然而這樣的禮節在此刻卻不值得光采。 他們輸了魁地奇比賽,就連蟬聯兩屆的學院杯也要拱手讓人,就在晚宴結束後。 今晚將是獅子們的盛宴。 「總之歡聲雷動時我們隨便拍幾下手就對啦。」亞利克斯哼哼著攬住前方的兩人,一左一右壓上去時順便勾住脖子不放,他們落在隊伍後方,刻意壓低音量之下沒有人發現這廂的小騷動。「別在意別在意,輸了今年但明年又是一條好漢——」 倒也不是想刻意搗亂,只是總覺得此刻異常安靜的兩人腦中肯定還盤踞 “要是贏了比賽,情況或許會有所不同” 這類的灰色想法⋯⋯呀呀、都要叫人喘不過氣啦。要是他有莎士比亞的文采,絕對要立刻譜寫一曲慷慨悲壯的讚歌緩解陰霾。 「...!」踉蹌了下才穩住腳步,維里奧側目看向擠到自己跟兒時玩伴中間的紅髮少年,挑了眉笑斥:「哇啊、說得挺輕巧嘛。魁地奇時坐到老鷹的看台加油,今天又打算上哪張長桌溜達啦?」 「啊哈、你怎麼知⋯⋯噢不,里奧我可以解釋⋯⋯」 「oke?那就給你五分鐘證明清白吧,計時開始。」 見對方在維里奧慢悠悠的調侃下露出一副等待受刑的絕望模樣,忍不住笑意的西爾弗只能撇過臉去,含糊著代為回應:「嗯、因為奧莉薇亞有稍微提起⋯⋯不過里奧是開玩笑的,我們才不會為了這種事生氣,你不要緊張。」輕咳幾下掩過笑聲後,不忘拍拍亞利克斯還勾在自己頸上的手臂要人放開——再這麼擠成一塊實在難以走路。 對於今天的晚宴他們固然感到無力,但繚繞心中的陰霾其實早不如最初凝重。與其持續懷抱悔恨的心情,不如將之化為動力,將一雪前恥的決心寄望於明年。 不過被這麼一打岔,西爾弗著實感到舒坦許多,出了地窖後便攥緊在長袍衣袖下的手指終於稍稍鬆了些。 「真是的!既然這樣就別嚇人啊,我很膽小耶!」亞利克斯嗷嗷抗議,長吁口氣後更是癱在兩個人肩上懶得起來,「不過想到之後大廳的裝飾要換成紅色就頭痛啊⋯⋯都不知道綠色比較顧眼睛嗎?」踢著腿再度不正經了起來。 「嗯—— 反正只有一年的時間,就忍耐下吧。」話語輕巧隨意,雪恥的含義卻是不言而喻。維里奧彈了個響指,只是側著頭輕笑。「啊,雖然我不會覺得很重啦,但感覺到大廳前西爾會先被你壓垮,還是先放開他吧。」 「還、不至於壓垮⋯⋯」不過膝蓋的確開始有點發顫。 說著這樣的話,但亞利克斯終於鬆開手臂時他的表情卻明顯鬆口氣,伸手理了理黑綠斗篷與襯衫領口的皺褶。 「唔喔⋯⋯西爾,你這個反應傷透我心⋯⋯」亞利克斯露出受到傷害的表情,紅髮的少年按住胸口走在他們後方,傳來的幽幽腔調是準備揮別絕情戀人的心灰意冷:「也罷⋯⋯反正我剛剛攬上去的時候總覺得你們的高度差害我兩邊肩膀關節錯位⋯⋯」 隨著越來越接近大廳,傳來的歡聲笑語也在彎過某個拐角後便淹沒過銀綠色隊伍,這讓他們的低聲閒談更顯隱秘。更別提兩位紅髮的友人早就是掩蓋蹤跡的行家,每每有人瞥頭看來,他們便一副行若無事的模樣,讓人懷疑是否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他們的腳步只是稍稍落後一些,如此不知不覺、就連三人都毫無留意。 西爾弗沈默了一會,略作思考後徑自拉過亞利克斯的手,輕輕扳著對方指關節一邊講解時的神態專注異常:「嗯⋯⋯還不至於吧、我記得關節錯位是像這樣⋯⋯這樣扭過來⋯⋯」 「嗚哇!別折!抱歉啦!我投降!停戰好嗎!?」 一旁的維里奧悶笑起來,「誒西爾等等⋯⋯別折他啦。」在詫異的語氣間笑抖了肩膀,將頭撇到一旁動作倒看不出想拯救對方的真心。 「才不會折。我只是、比劃一下。」他臉上滑過一抹微笑,輕巧鬆開亞利克斯迫不及待往回縮的手。雖然本著把對方嚇一跳的心思,他還是壓下細碎的笑意啓口道歉:「那個⋯⋯對不起?不過我才沒有那麼可怕⋯」 進行著近乎嬉鬧的交談,某個事實才在西爾弗腦海裡逐漸透徹,終於有了實感。不論學院盃將歸向何方、不論他們的優劣成敗是否被人議論,學期的最後一個晚上都已經悄然到來,落定塵埃。 這是最後一個晚上了。這樣的想法像個喟嘆,交雜著感慨與釋然。 走過熟悉的門廊,耳邊是兒時玩伴與室友兩人隨意扯著不相干話題的聲音, 他大概一直是淺笑著的。 ——直到變調的旋律陡然刺出。 「——!」 冷不防被人勒住頸子,背後竄出的手將他拖入岔路廊道。 布帷倏地拂過臉上,隱藏於後頭的空間是某條密道,他撞入一片漆黑中。 那種感覺像是不小心踩空階梯,瞬間有墜入夢境的感受。被人勒制著脖子拖行往某個地方,那樣的驚愕讓他連反抗的力氣都來不及使出。喊不出聲音,不單因為喉嚨乾澀不已,而是加諸頸上的力度讓他無法呼吸。 ——發生了、什麼事?發生了什麼事⋯⋯ ——冷靜⋯⋯快點冷靜、下來。 ——要掙脫、才行⋯⋯ 破碎的字詞席捲腦海,他竭力扒抓死死環在頸上的手臂。 奇怪、痛苦的乾咳傳入耳裡,那像是自己的聲音。 簡直像是噩夢一樣,遙遠而不真實。 但他真是感到很恐懼、恐懼到極點,那樣貫穿全身的寒意並非虛假。 ⋯⋯為什麼,他為什麼會感到如此恐懼? 啊⋯⋯是了。 原來即使暫時置之腦後,但悶燒在心底的不安其實未曾消失。西爾弗恍然明白,原來他一直在等待。 「抓到你了!小克洛,」 飄於耳畔的聲音對他輕輕嬉笑,像是終於結束一場漫長的捉迷藏。 「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 尤里西斯愉快地說,拖著他往更深處的黑暗走去。 那其實只是瞬間發生的事,他們身後的布帷很快被掀開,闖入的腳步聲迴響走廊。 「——嘿!」 後頭陡然點亮的光源已經追上兩人的袍腳,這讓尤里西斯勒在西爾弗頸上的手臂稍稍鬆了些。「嗚哇!那兩位是你的⋯⋯朋友們?」輕巧剎住步伐,他笑問著,像是跳舞般拉著他轉過身。 西爾弗沒有立刻開口。“是的” 、 “不是”,不論選擇哪個答案,在這種緊張的場合下似乎都會導致糟糕的結果。他閉上眼睛深吸口氣,再度睜眼時終於緩下腦中暈眩。 「跟你、無關。放開我⋯。」他從肺部深處吐出聲音,腦袋開始運轉著如何掙開尤里西斯。 他掉以輕心,以為隨著學期結束便能夠將尤里西斯的邀約拋諸腦後。一直以來對方都蟄伏於暗處,光明正大的突然現身讓他措手不及⋯⋯但這樣的出人意料確實是表兄的作風。 「誒誒前面那個綁架犯,不覺得這犯罪手法有點瘋狂嗎?」魔杖端的光源照耀下,亞利克斯挑眉,口氣帶著難以置信:「你當我們是瞎子?」 另一個紅髮少年則是舉著魔杖向前踩出一步。 眯起的湖綠眼眸中隱隱燃燒慍怒的火光,西爾弗突然想起不久前他才對兒時玩伴說過“你這副表情看起來有點可怕”之類的話語,仔細想想,當時維里奧不過是沈著臉色罷了。 現在則不止如此。 「——不管你到底想做什麼,」毫無笑容的表情帶著駭人氣勢,沉聲自喉間擠出的話語證明他正在壓抑情緒,「放手,立刻。」 尤里西斯歪著頭,很是無奈地歎起氣來:「欸——幹嘛那麼生氣啊。看你們打打鬧鬧、互勒脖子,我以為這是友好表現?」嘴上戲謔抱怨著,但其實一點也不困擾於這點阻礙,對於小學弟們將有的反應倒是極感興趣。「這樣的方式太過無禮的話,我該怎麼辦呢?」 亞利克斯忍不住嘖舌:「誒我哪知道你要怎麼辦?!你去寫邀請卡、送他玫瑰花、跟他父母約定九點以前送他回家⋯這之類的隨便選一種都可以啦!總之脅迫手段是我們不受理的禁止事項!」雖然住慣了湖底地窖,但身處這個回音都被無限放大的黑暗走廊,他還是真想快點帶著室友們一塊離開這陰沈沈的鬼地方, 「別擔心嘛,我真的只是想邀小克洛去喝茶敘敘舊罷了。我是他的表兄,雷文克勞六年級生——這樣自報門戶有沒有讓人安心點?」嬉笑再一次響起,西爾弗感覺尤里西斯環在他脖子上的手臂又收緊了些。乾咳著的同時他試圖摸索繫在腿側的魔杖,指尖才堪堪觸碰到杖身就被尤里西斯眼明手快先一步抽走。 任誰也能察覺,空氣中對峙的緊繃越來越明顯。 晃動的光源裡,西爾弗看見兒時玩伴穩穩地、朝這方向踏出第二步。 「——早說過了才不管你想做什麼,」維里奧說,少年的聲音裡有種他不明白的特質:「再加上一句,不管你是誰。放手,這是最後警告。」但西爾弗還是太熟悉那樣的姿態。一直以來兒時玩伴在黑魔法防禦術上的表現總比他出色太多:第一步試探,第二步便是蓄勢待發;從準備到出手從來用不著太過多餘的時間轉換,撲擊前兆僅在兩步之間。 他不只看見維里奧踏出的步伐,也看到微弱的光線在地上切出明暗交界,那道邊線就在自己腳尖前方。 亮的彼方是他的朋友們,這端則是尤里西斯,與自己。 西爾弗明白事情其實能夠簡單得到解決,畢竟身處學校之中,只要鬧出動靜便會有師長出面處理,就算是尤里西斯也不能拿他怎麼樣。他明白的。 那條界限涇渭分明,光看著就像要燙入心底,他感覺眼瞼都被熏傷。 「小克洛,你說怎麼辦?我們不是早就約定了嗎——」尤里西斯笑著催促,樂見他的為難。 「我⋯⋯」聲音像是在喉嚨裡乾涸,他覺得說不出話來。 ——為什麼? 大概是⋯⋯因為, ⋯⋯他、真的⋯⋯其實一點也不想去。 只想要普通的結束最後一天晚上。 只想要普通的嬉笑,扭曲的部分則不用去細想。 在心底深切地、疼痛地、強烈地,如此希望著。 其實他只要拒絕尤里西斯就好了。 只要拒絕就可以。 拒絕、拒絕,只要拒絕⋯⋯ ——但⋯⋯這卻是不可以的。 淺色眼眸的視線終於自分界上移開,深深吸入一口氣息,帶來肺部的疼痛。 以及決斷。 若是能夠知道真相,就算陷阱他也只能追逐著踏入⋯⋯只能義無反顧。 西爾弗閉著眼睛,他摸索上禁錮頸子的那雙手臂, 已經下定決心,但指尖的輕顫依然難以克制—-- 「小克洛,勸勸你的朋友吧。明明就是你爽約,別弄得好像我非逼你去不可——誒、嗚....!」 那是某種物體扭斷的奇怪聲響。 尤里西斯的語尾破碎了,化為吃痛的咒罵傳入所有人耳裡。 藍髮的少年向前一步,離開挾制的動作如同輕輕解開一件長袍, 但是他卻沒有繼續前進,沒有返回同伴身邊。 「沒錯⋯⋯這樣的邀請,不是、脅迫,」 聲音裡有著疲憊,西爾弗握著奪回的魔杖並低垂視線,他不曉得折斷了他人小指時該露出怎麼樣的表情。但他告訴自己不要有愧疚,必須平靜對視上那雙與自己相似的極淺藍眸,不閃不避。 「⋯⋯因為我們勢均力敵。」 最後他輕輕說。找回那句差點遺失的言語。 ➻ 下回接續 / Russian Roulette 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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