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rade Four|
➻ Summer Down ➻ Goodbye. └ Contact └ Challenge 1 ➻ Challenge 2 ➻ About Them ➻ A normal day ➻ Tower Hamlets. |
英國,哈姆雷特塔倫敦自治區,深夜一點。 泰晤士河畔綿延著燈火,河水在夜幕之下悠然奔流過最繁華的城市心臟、它穿越塔橋,來到象徵蕭條的倫敦東區,而距河不遠的小區裡,野貓的叫聲劃破寂靜。 馬路很窄,兩旁住家以及寥寥幾間店鋪的玻璃早已漆黑一片,在毫無生機的氛圍裡,瘦削的虎斑野貓就縮在垃圾桶旁邊,牠以閃爍光芒的幽綠貓眼盯著對街的不速之客,嘶嘶恫嚇幾聲,讓瑞秋.法特羅反覆查看門牌的動作短暫一僵。 瑞秋轉過頭冷瞪了野貓一陣,即使瘦小的形影很快便鑽入黑暗,她還是下意識吞了口唾沫,神經質地再次確認簽上了龐大金額的支票仍然乖乖待在她的大衣口袋,這才不再緊繃過度。倘若換作平時,一條普通的夜路根本不可能讓這位幹練的女強人如此失態,特別助理瑞秋.法特羅一向是嚴謹的代名詞,但此刻她確實感到莫名地焦躁不安。 ——只是一場普通的買賣罷了。 她在心中冷漠告誡自己:交錢取貨接著離開,一如往常無需探究更多。 瑞秋受聘於某間跨國製藥公司的董事長,很少人知道身為特別助理的她除了安排日程外,還包攬更多背地裡的職務,上任第一個月時就替上司接洽了不少「賣家」,這讓瑞秋很快領悟所謂的富豪總有幾個見不得人的癖好。她的上司是個⋯⋯特別的鑑賞家。一切具有致命危險的事物皆在搜羅範圍內,除卻如同藝術品般精緻的冷兵器,瑞秋還曾替他的僱主競標過黑市軍火、替封存於罐的劇毒昆蟲排序。被派至美國與病毒樣本的賣家交涉的那次她差點就要辭職,要不是看在那份驚人豐厚的薪水份上,她現在早是自由之身⋯⋯ ……更不用接下這樁麻煩差事。 她的目光挪向手中名片,一向嚴肅的灰眸流露出少見地疲憊。從巷頭自巷尾來回探尋卻愣是找不著目的地,她最初認為是地址出了差錯,但某種古怪的直覺不斷刺痛她的神經,她必定是遺漏了哪個細節。 按壓酸澀發脹的眉間,瑞秋耐著性子再次閱讀名片上的文字(一種微妙的紅磚色,幾乎像是乾涸的血漬),心裡祈求著:拜託給點線索吧⋯⋯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哈姆雷特塔倫敦自治區,xx街x巷7號 預約時間:10 p.m(請務必準時,梅林也需要睡眠) 接待者:U.V.A 抵達後銷毀。 智者亦或愚人啊,你能否領會?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經歷又冷又累的三小時後,當初看來別有深意的字句如今只像個嘲弄。瑞秋怏怏然收緊了指節,而紙卡在她的掌中揉皺起折—-- 火焰倏地燃開。 短促的驚叫後瑞秋很快掩住了嘴,她壓抑著內心翻湧,看著眼前的異變:若不是霎那間撤手,從紙卡邊緣燃起的火焰差點燒上她的指尖。貪婪的火舌很快就將整張紙卡吞噬殆盡,徒留一團焰火在空中噼啪燃燒。 灼灼照亮6號與8號門牌之間的磚面,而那扇她遍尋不著的7號門赫然就在原先空無一物的牆上,彷彿火光燒滅幻象,讓虛假剝落,終於顯現出覆蓋下的真實。 抵達後銷毀, 掩住著脣瓣的手掌逐漸滑落,她下意識喃喃著複誦那行字句。銷毀紙卡,一個開門的暗號。 簡直,就像巫術一般。 ⋯⋯不,不可能。 瑞秋嘲笑著自己的念頭,與此同時她向前探出的指尖卻輕顫不停。終於觸上青銅色門把,猝然向外開啟的門扉卻害她踉蹌著倒退兩步。 「唉呀呀,真高興見到妳!想必是預約十點整的法特羅小姐吧。」 聲音從門口傳來,瑞秋抬起視線,詫異地發現眼前的接待者簡直年輕得不可思議。少年一雙彎彎的笑眼猶如新月,他朝瑞秋翹起嘴角,佐以花俏的深鞠躬招呼道:「久候大駕——暌違您足足三小時了呢。」 面對不知是打趣或者譏諷她遲到的招呼,瑞秋儘是抿了下嘴,唇角隨即彎出公式化的弧度:「萬分抱歉,耽擱了一些時間⋯⋯」她的聲音並沒有泄露出緊張的味道,但突然被人一把抓住手腕向內拉去,話語還來不及作結就在在句末嘎然破碎。暗淡的光線中她似乎踢到了幾個木箱,前方的少年卻絲毫不受黑暗阻撓,拉著她深入木架子築成的一排排廊道中。 「完全不要緊!畢竟時間的大鐘上只有『現在』一詞(On the great clock of time there is but one word,“now”.),我原諒妳的遲到,但取而代之,我們可要加快步伐。」少年甚至扭過頭,悠然自得地對著瑞秋嬉笑一句。 拐了幾下腳踝的瑞秋索性將高跟鞋拎在手上,她踉蹌著跟上步伐,卻跟不上狀況:「我想請問⋯⋯」 「下訂的商品——我瞧瞧⋯⋯」 對瑞秋的話語充耳不聞,少年兀自走到貨架邊掀開布幔,陳舊而厚重的天鵝絨滑落到地面,後頭的東西也隨之顯露。 「十一項絕頂的詛咒,請清點。」他側身作了個展示的動作:「您的僱主真是好品味呢。啊、請切記別以皮膚直接觸碰,否則會發生⋯很糟糕的事呢。」少年噙著無所謂的笑容,一邊說明一邊咧齒咬著手套拉過腕部,接著轉身從絲絨的墊子上拾起手鍊及一塊塊寶石胸針。而那些飾品無一例外閃耀著不詳的寒光。 看著少年的背影,那一瞬間瑞秋突然無比確信自己不該做出任何探究、不該深入其中。面對危險的直覺告訴她:如果攪動濃稠的黑暗,巨大的漩渦將無差別地將她席捲吞噬。 ——保持沈默,那是過客的生存法則。 就連對方將打包好的首飾遞過來時,瑞秋也沒有詢問手中厚實的木盒是怎麼輕如羽毛,清點後她乾脆地付清款項,任少年將自己送回門口。 「與您合作相當愉快,法特羅小姐是少見的聰明人呢。」 「謬贊。」 對於瑞秋冷淡的回應,少年只微微一笑便揭過此事。「唉呀。麻煩轉告您的上司,他最期待的那件商品不久後將在本部舉行競標,屆時若有時間,還請不吝前來。」 少年側身替她開啓門扉,另一手則將細長食指按在自己唇上,少年道別時彎彎的笑眼和詠歎腔調一如來時。 「請慢走,《安托列斯——哈姆雷特塔分部》,誠摯期待您下次光臨。」 他說。 深夜一點的街頭做了個夢。 牆上噴繪斑駁的塗鴉裂開縫口,從中長出門框,而門扉後頭是不可思議的空間。 非常短暫的一個夢,眨眼之間,夢境又將瑞秋一人留在街上。 6號與8號門牌間的磚牆緊緊咬合在一塊,她伸出手指碰了碰,而觸感無比堅實。 瑞秋甩甩頭、吐出一口白霧,她將雙手伸入暖和的兜裡轉身離開。 她決定辭了助理的職務,而開始下一份工作前她打算去南方度個長假,比如西班牙或義大利,更溫暖一些的話,夏威夷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在她身後遙遠的地方,無人察覺的貓影溜入夜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