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rade Five|
➻ Calling you └ Thunderstorm ➻ Something you don't know └ Christmas party └ Vileo side ➻ Make a Wish ➻ from Midnight to dawn ➻ Spectator |
那場談話是他們十二歲時的事。 『夢想嗎——』 難得的沉吟讓西爾弗察覺了什麼, 兒時玩伴嘴角那抹笑映入他眼底,輕鬆卻稍嫌遺憾。 『進霍格華茲以前,我想過要當職業足球員。』 然後是口哨聲悠揚,拭過的足球被拋轉空中。 落下的球體 就像夜幕另一端的遙遠恆星。 (1) 入秋以來落葉紛墜,連帶改變西爾弗散步的軌跡。 褐金與楓紅的落葉積攢在地上,厚度漫過靴跟,只要他輕輕一挪動坐姿就發出沙沙的乾燥聲。那色彩和聲響都和火焰相似,卻沒有灼熱到令人窒息的溫度,不會將他燃燒殆盡。這個認知讓西爾弗有股奇異的安心感,於是自入秋以來,下著落葉的禁林外緣便成為他消磨課餘時間的去處。 這天氣溫微寒、但陽光適中,正好適合他閱讀膝上那本書。然而西爾弗只是以舒適的姿勢窩在樹根的分岔處,他闔著眼睛,單憑記憶輕輕吟詠出剛看過的文字,進階的古代魔文他還未能領會太多,但咀嚼不知含義的音節反而有種令人平靜的效用,足以撫平緊繃的神經。 最糟糕的部分已經過去,但難以入眠的夜晚尚未徹底遠離,時不時西爾弗仍然會因為噩夢驚醒,在渾身冷汗間因為過度換氣而忍不住乾嘔。每當這時都會有個聲音告訴他:只要乖乖服下無夢藥劑,就能從這一切中解脫;但西爾弗自己心知肚明,他真正需要的只是跨過去,而不是靠著虛妄的好眠逃離。 然而疲倦感湧上時,他偶爾還是納悶自己是否做著無所謂的堅持。 好比現在、他感覺若是不小憩一會,自己待會大概會一路搖搖晃晃返回城堡。 將書本抱在懷裡,西爾弗沒形象地歪躺向大地懷抱,他閉著眼睛淺淺呼吸屬於秋天的空氣,總覺得風裡有焦糖蘋果的香氣,以及清淡苦澀,屬於黃色銀杏葉的味道。 兩者混合起來,居然讓人感覺相當舒適。 如果在落葉上蜷起身體睡著,他或許就能變成狐狸的幼崽,在玩累之後與毛茸茸的兄弟姐妹們擠在樹根間打盹,讓太陽曬出一個暖洋洋的夢境。 半夢半醒間,西爾弗恍惚聽見放輕的足音踩著枯葉由遠而近,朝他的方向過來。 是狐狸的母親嗎。他想。 有溫暖的東西覆在他的眼皮上,輕輕柔柔,或許是樹頂又落了銀杏葉。 幾秒過去後,他才緩慢想起落葉不該有人類的體溫。 「⋯里奧。」 維里奧俯著身用手遮蓋兒時玩伴的眼睛,本來按他料想,向來警覺的對方應該在霎那間驚醒,卻沒想到清淺的呼吸依然維持一派安然。好笑間他正打算直接把睡在戶外的人叫醒,欲開口就被先一步喚出暱稱。 往微微鬆開的指隙中望去,西爾弗還泛著困惑的眼睛和他對上了,裡頭的色澤在一地金紅落葉的映襯下藍得驚人。兒時玩伴僅憑觸碰就認出自己,或許單這點就讓他感到足夠愉快,維里奧收了孩子氣的舉動,以自己都說不太清緣由的好心情笑了:「猜得挺准嘛,史萊哲林加十分。」 西爾弗還仰面躺在原地,就看見維里奧一邊說著一邊在他身邊覓了個舒適的姿勢坐下,即使尚未從睏倦中完全反應過來,卻也忍不住跟著輕輕笑出聲:「呃⋯⋯謝謝?」 「呦,還真當我在稱讚你啊?睡在這兒你可能會感冒,或者被哪隻路過的奇獸當成點心啃一口。」 維里奧覺得有些頭疼,他帶著好氣又好笑的心情斥了一句,決定用比平時胡鬧的方式搓揉那頭糾纏落葉的捲髮;於是連向來溫和自律的人也難以忍耐了,喃喃抗議著「我在浴缸裡睡了一夜也沒感冒過」,一邊抬起臂膀想擋,試了幾次卻都成效不彰。星火點燃,小小打鬧延燒成秋日混戰,一時之間擾得紅葉漫天飛揚,最終誰也沒占到上風。 「⋯⋯你害我睡不著了。」 終於許下停戰協議時,被瘙癢而笑出的淚在西爾弗眼角晶瑩發著亮,而維里奧倒是渾然不介意兒時玩伴乏力的語氣,他甩掉滿頭枯葉,一把將西爾弗從地上拉起,哼哼笑著順勢勾過對方的脖子:「那不是正好嗎,現在回去正好趕上點心時間——」 從哪學來這霸道又纏人的方式⋯⋯。 西爾弗無可奈何地想。但維里奧的用意他當然清楚,況且⋯他其實也並不討厭這樣。 誰能真心拒絕溫暖的東西呢。至少西爾弗明白,自己難以做到。 如果就一直安靜留在原地,紛落的銀杏葉會將他一併掩埋,時間摧枯拉朽,躺在葉下的所有事物終會毫無分別。 我剛想著寂寞的事,你就找到我了。 或許那只是巧合,毫無意義也無關命運的牽引,對他而言卻同樣彌足珍貴。 不論是輕柔蓋在眼上的手、將他拉出落葉堆的厚實掌心,又或者此刻纏絆的溫暖手指。 他們原本沒打算牽手,但嬉鬧的氣氛一但冒芽就難以止息,史萊哲林少年們的停戰協議果真在回程的半路賴了皮。先是誰的魔杖颳起落葉、隨後又是無盡的攻防循環,一邊行走又要提防對方暗算,乾脆靠著牽制彼此的慣用手平息戰火。 西爾弗抿著唇似乎想說些什麼,卻又沒有開口,只是忍不住輕笑了:「餿主意⋯。」 「我倒覺得這方法挺不錯的。」 聲調輕快著,他的兒時玩伴乾脆配合步伐晃蕩起相牽的手,「天啊,你的手指冷得要命。」 「⋯⋯你知道我不是很喜歡有指的手套。」魔杖總會滑脫,很糗。 「看吧,還好我在這裡。」 交錯的指節被捻牢了些,西爾弗這才發覺維里奧的溫度比平時更暖,指繭周圍尤其發著燙。儘管只是微小的線索,卻已足夠讓西爾弗猜到他剛剛做了什麼。「今天也去了?」他側過頭問,「我說自主練習。」 「嗯哼,」維里奧側臉看起來正思索著什麼,西爾弗彷彿能透過他的聲音聽見高遠蒼穹的風鳴:「強風的環境還是個問題⋯⋯總之,就是磨合期囉。」 從開學到秋末以來,少年總是汗溼著一頭紅髮回到寢室,隊服底下的瘀傷新鮮交疊陳舊,看來需要從頭適應的嶄新掃帚和位置調換著實帶來不少考驗。但那也只是個考驗而已,伸出手讓他包紮扭傷處時,維里奧認真地笑說,而西爾弗從不懷疑那句話的真實性。 落葉脆響是此刻的背景音,他只是柔聲說:「嗯。加油。」 「那當然,還用你說。」笑著一邊假意用手肘頂他,湖綠眼眸投過來一個神情。 西爾弗太熟悉那個自信堅定的眼神。 (2) 眼睛澄亮,一往無前的銳氣盈滿瞳孔,像是老虎鎖定目標意欲撲擊。 時間拉遠到蟬鳴暈眩的十二歲盛夏,西爾弗還記得水汽蒸騰的形狀,也記得足球場上維里奧向後睨過去,鎮定喊出穩住再進一球,最後將視線轉向球門時就是這個眼神。 指尖無意識越掐越緊,第一次觀看足球比賽時他的掌心烙了不少指甲印。試探、正面對抗、驟變的攻防轉換,黑白圓球主導的舞台一點也不比魁地奇輕鬆,有些規則西爾弗依然一知半解,卻不妨礙他感受其中的熱血沸騰。 他很專注地看,和暑假裡其他日子他待在樹下看球隊練習時一個模樣。 ——只在夏天出現的男孩子、安靜纖細的幽靈、據說是里奧的幼時玩伴。 幾個標籤綜合起來,差不多就勾勒出西爾弗.安托列斯模糊的輪廓,維里奧的隊友們是如此定義這個不知打哪兒來的男孩。此刻他們在場上奔馳,揮汗拼搏最後的比分。 倒數計時,飛射出的殘影直取球門。 世界在那霎調成慢鏡頭、短暫靜音,隨著哨聲長鳴,炸響的歡呼重歸大地。 場上有誰哭了笑了,又被鬧騰著摟抱上來的隊友們糊一臉汗水。 直到卸了球衣、走在向晚的清涼街道上,一群麻瓜男孩們都還在反覆詠唱場上的精彩;西爾弗沒看過真的醉漢,但男孩們的症狀或許跟灌下數打奶油啤酒也毫無分別了,聯想在一塊,他自顧自地笑了。其實歡慶言之有理,他想他們也確實該醉,畢竟許久的努力終於釀成勝利的甘醴。 「西爾,你的冰要什麼口味⋯⋯喂等等別拉我——」 維里奧艱難地扭頭問他,終究卻抵抗不了夥伴的壓制與起鬨,笑罵連連還是無法從對路過的小女孩深情告白的命運中逃脫。狹小的雜貨店塞不進整隊球員,反正最後也只剩其中一個男孩和西爾弗記得正事,小巫師一邊默念著總共需要檸檬草莓蘇打水哪幾種口味,偶爾還不忘關心外頭的告白進度。 對方就是在此時與他搭話。 「所以你覺得今天怎麼樣?」 西爾弗把視線從透明冰櫃上抬起來。一旁看著他的男孩叫做埃里克,隊伍中的守門員,相較於其他人總是挺冷靜的模樣⋯⋯腦中僅有的資訊對這狀況似乎幫不上忙,西爾弗有點無措,但他很快就反應過來這並不是一場巫師與麻瓜的跨族群談話,只是男孩與另一個男孩。 「很精彩的比賽⋯⋯尤其最後一球。」於是他想了想,分外誠摯地輕輕點頭。 「還可以囉。」埃里克慫慫肩,越過他的肩膀拿了瓶薑汁汽水,還沒付賬就扭開瓶蓋準備喝了。瓶蓋啵一聲,在汽泡細響的背景音中,西爾弗清晰聽見他的下半句話: 「——至少有讓他留下個美好回憶。」 可能西爾弗將那份愣怔掩飾得不夠好,男孩喝著飲料回望他半晌,發覺這句台詞需要前情提要。 接著他說了。 西爾弗才明白,這是維里奧·羅恩·寇爾頓的最後一場比賽。他能待在球場上的最後一個夏天。 「前鋒的位置不能總是替維里奧保留到暑假來臨。」 「就算保留,經過一年的空窗期,他也沒辦法跟上進度或者戰術。」 「畢竟你們讀的是沒有足球隊的寄宿學校吧。那結果早就很明顯了,放棄是他的選擇——」 西爾弗近乎莽撞的打斷了對話。 「⋯⋯拜託別說了。」他低著頭,手指在冰棒的包裝上捏緊了,聲音也很悶。 簡單幾句話居然能輕易讓自己感覺那麼難受,就連西爾弗自己也訝異;他第一次有急欲和誰分辯的衝動,希望生來就擅於訴說,又或者能靠著相撞額頭就把自己的思考通通倒過去。 沾了水的塑膠表面相當滑手,像昨晚那顆被維里奧擦了太久的球。他抱著膝蓋在旁邊靜靜地看,知道紅髮的男孩有心事,否則不會擦了一遍又一遍。 今天他終於知道維里奧想著什麼,而那個輕鬆卻稍嫌遺憾的笑又代表了什麼。 放暑假前維里奧說他有一場特別重要的比賽,邀他來看。 說這話時他們人在霍格華茲的中庭,足球在維里奧腳下盤著,足尖一勾就頂上了額、滑過了肩,魔法一般靈巧,儘管常常見他練習,西爾弗依然看得入神。 『不練習不行啊,』躍動的球體跳上左膝,『又不是什麼東西都像流星一樣,輕鬆就會落到手裏。』 『我不覺得接流星很輕鬆⋯⋯手會被轟掉的。』 他思考很久後才回應,而維里奧哈哈大笑: 『是啊。做什麼都不輕鬆⋯⋯只有全力以赴。』 西爾弗多想說啊。 他多想用自己七零八落的語彙向埃里克拼湊出那些場景,這樣就有人會明白維里奧是多努力去保持跟夢想的聯繫,即使迎來最後一場比賽,他也花了多少時間去思考這個隊伍及勝利。 他多想形容,那個難以描述的眼神。 那是賽場之上,倒數十秒也依然想贏的湖綠色眼睛。 「⋯請你別在他的面前這樣說⋯⋯」 西爾弗深吸一口氣,抬起頭來望過去,藍眼的色澤像冰一樣淺涼,「否則我會⋯⋯我會覺得不開心。」 稍感意外的表情停留在埃里克臉上,他與西爾弗對視半晌,轉而笑了出來: 「我以為一般的男孩子該說:閉嘴,否則我揍你。」 明顯不帶惡意的氣氛讓西爾弗逐漸放鬆了肩膀,他突然察覺一種可能,或許男孩從剛才到現在所說的並非單純的冷言冷語,只是直白了些、不帶修飾,卻依然屬於某種友誼的表現。這個發現讓西爾弗有點窘,他垂下頭清點手裡就快出水融化的冰品,以掩飾發紅的耳廓。「我不喜歡暴力。而且、我覺得揍里奧的隊友不是個好作法⋯⋯」最終他嘆了氣,懊惱又愧疚的模樣:「⋯抱歉、剛才我有點⋯⋯反應過度。」 埃里克鎮定地擺擺手:「別在意,反正我早有心理準備——來自里奧的前車之鑑。」 西爾弗還來不及疑惑,他們身邊貼滿廣告單的玻璃就被人敲響,叩叩兩聲吸引視線。 恰逢黃昏日落,斜陽將視線中那頭髮絲染得有如紅焰,站在外頭人行道上的兒時玩伴放下了指節,朝他輕輕揚起一邊眉毛。西爾弗不太明白維里奧的意圖,卻知道他傳遞的訊息無非是個關心,只可惜腦中一下搜索不出“OK”手勢該怎麼比,西爾弗最後只是隔著玻璃回以淺笑。 旁邊的埃里克輕輕嗤笑一聲,拉他走往收銀台的方向結賬:「別理他,窮緊張呢,怕你被欺負。」 有誰哼起西爾弗沒聽過的歌,曲調又被空氣中的笑鬧擾散,男孩們在充滿夏日氣息的街上拆著冰棒,隊伍拉得跟夕陽斜影一樣瘦長。西爾弗走在稍後一點的位置,和埃里克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 「我們還打賭過西爾弗·安托列斯究竟會不會說話呢。怎麼樣,很壞心眼吧?」 西爾弗將最後一口冰含進嘴裡:「還好?因為⋯⋯我一直都不太說話吧。」也難怪你們這樣想。 噗哧一聲,埃里克把臉從汽水瓶子邊轉開,悶笑著損人:你們也太愛彼此了吧。 悄悄話一般,他決定附耳告訴西爾弗一個秘密。他說那天紅髮的男孩聽到他們議論,表現出來的態度可不像西爾弗那麼淡然處之。 「——我們第一次看到他真的不開心。」 是巧合又或者心有所感,西爾弗看見被簇在隊友中的那抹紅色轉過頭來,視線向後越過了層層疊疊的人影,落到他身上。 大概因為發現對方了也正巧在看自己,維里奧露出像是笑的表情。 於是隔著長長的距離,西爾弗也笑了。 視線短暫交錯,帶著溫暖回歸各自的角落。 「⋯我是⋯⋯」 「你說什麼?」 「雖然跟足球無關,但⋯⋯我是、他現在的隊友。」緩慢而慎重說出那句話時,小巫師抬起的眼神相當溫和,卻比任何時候都充滿力量:「所以你們不在的時候,我一定好好守護他。」 他知道自己所說的話或許特別狂妄,特別自負。 但他一定努力做到。 ——我會當他最好的搭檔,支持他,成為他的依靠。 ——我會當場上那個與他碰拳的人,讓他無論何時都能放心對我說:萬事拜託。 紅髮的男孩總是一往無前,那麼地厲害,或許根本就不需要有人和他一塊披荊斬棘。 但無關需要與否,對他來說,維里奧是值得的。 值得他去並肩,甚至追隨。 「是嗎。」埃里克彎起唇角,他問:「那麼里奧在那裡表現如何?」 西爾弗也不說,只是笑出了聲,還差點在突起的人行道上絆倒;他想自己可能也在夏日向晚的氣息中喝醉了,也可能是因為許下讓自己都害臊的豪言壯語,一顆心突然脹得輕飄飄。夜與晚霞瓜分的天際隱然有微弱的星光開始冒出,清涼的南風吹動樹葉,正是往常他們會相約出去飛行一圈的好天氣。 如果不用保守關於魔法的秘密,他知道自己會怎麼回答埃里克。 ——他最重視的兒時玩伴啊,飛得特別漂亮。 (3) 南風將那年夏天的暑氣吹散,時間悄然走過,染黃葉片、將老樹的年輪漾開。 時至今日,他依然不清楚自己是否成為維里奧的依靠。 普等巫測的時日逐漸逼近了,儘管校園裏歡慶萬聖節的氣氛依舊,五年級的學生卻只能將大半精力放在層層疊疊的教科書上。繁重的課業間,球隊的訓練依舊穿插進行,也難怪會讓維里奧會累成這副模樣。西爾弗謹慎挪動了重心,讓歪頭枕在他肩窩小憩的人能休息得舒服些。 再過十分鐘就把他叫醒吧。西爾弗盤算著要建議兒時玩伴漸漸減少自主訓練的時數,心裡又忍不住覺得好笑:前陣子才叮囑他別睡在戶外的人,這下卻自己破了戒。 從那天開始,紅髮少年的出現成了某種慣例。他會來接西爾弗,兩個人漫步著紅葉道一塊返回城堡;又或者乾脆也帶上自己的教科書,在樹下共有一段閱讀時光,讀到疲倦便懶懶地在他身邊隨地躺下,像是安靜而擅於陪伴的大貓,有時閒得無聊又隨口嚷起西爾、西爾弗安托列斯—-- 也不知道究竟要幹嘛呢。 西爾弗無奈地問過,卻得到萬分理所當然的答案:誰叫你總躲在這裡,我只好來找你囉。 簡直像一場知道對方必定能找到你的捉迷藏,讓西爾弗不知道該沮喪,或者不合時宜地感到心安。 禁林外緣的秋葉快落盡了,色彩安靜堆積在他們腿邊。 恬靜的少年提筆沾墨,在筆記本角落謄寫纖瘦的字跡,然而魔法史的時間線在腦中打結成團,他頭痛地攤開維里奧帶來的課本,決心先好好梳理一番⋯⋯ 然後他看見一片銀杏。 斂聚著秋季最豐美的色彩,就停駐在西爾弗翻開的那頁,是他送給維里奧的書籤。 早些時候西爾弗一直疑惑,那天維里奧是怎麼找到自己的。 後來,他又猜測紅髮的少年只是偶然路過,那是個巧合,毫無意義也無關命運的牽引。 但現在西爾弗知道了。他一向是個不合格的藏匿者,總在書本中收納太多色彩,他會在湖邊散步後夾入楊柳葉片,又讓糖果的玻璃紙藏在紙頁中,用五彩斑斕的詞彙寫下他偷嘗甜蜜的犯罪證據。而禁林邊緣飄落的銀杏成為線索,對人悄悄訴說西爾弗·安托列斯的藏匿處。 他甚至能在腦中看見維里奧噙著愉快的笑容,順著黃葉一路找過來的模樣。 所以那不是個巧合。 不是巧合,卻比巧合更加地—-- 西爾弗閉上了眼睛,輕輕將頭靠往維里奧的方向。既親密又鍾愛。 他幾乎能感受血液自冰涼的指梢迴流一圈,重歸熱燙的心臟。 他還能騙自己多久呢。 那份悸動,明明一直沒有消失。 他總會找很多藉口解釋,就像現在,他也在說服自己這是個屬於友情的吻。 只是將臉側過去,於是極近的距離讓脣輕輕碰在額際,淺而珍重,在皮膚熨貼一小方溫暖。 ⋯⋯ 太好了, 里奧沒有醒。 纖白睫毛緩緩睜開,他一邊想。 大概沒有哪個惡作劇得逞的孩子,能微笑得跟西爾弗一樣輕鬆又寂寞。 時至今日,他依然不清楚自己是否成為這個人的依靠。十二歲的西爾弗·安托列斯會不會為此責怪他呢? 西爾弗的視線放在淺眠的人臉上,他看見維里奧的瀏海滑了一綹到眼前,隨著呼吸輕晃。他很早就注意到了,那抹紅色在自然光線之下,色澤會變得火燒一般。西爾弗知道被火燒傷是什麼感受,接觸的那煞只覺得全身繃緊無法呼吸,而直到結出疤痕,燒滾的熱燙都還在皮膚內瓦解著他。 他伸出手指,輕輕將維里奧的額髮梳理上去。 那才是真正的火。 但是任憑這份感情將自己燒灼,有什麼不好呢? 如果不抵抗,至少他的心就能輕鬆了。 但西爾弗最後拿走那片銀杏書籤,天氣將要轉冷,他告訴自己不該再到這裡來。他會好好戴起手套,他有很多方法不讓維里奧握自己的掌心。 ⋯⋯稍稍拉遠的距離,對彼此來說或許最好。 接下來是雪的時節,那是歲月輪轉必然的軌跡。 就算最後幾枚秋葉堅持不墜,也無法挽留。 |